睡着。山在车窗外快速后退,变成奔腾马群或者宣纸上洇开墨迹。也许就像岑医生说,从儿子角度来讲,手术是种风险,会破坏现在他已经熟悉、基本可控制状况。“他不想真变成不完整人。”
“完整人。”她默念道。
她开车带老鲍去过瀑布。从市区出发往南开四十公里,有个不知名小瀑布。因为不知名,并没有开发成景区。也有零零散散游客,但多是镇上居民在锻炼、吸氧。她和老鲍就夹在跳舞打拳老年人中踱步。不知从什时候开始,在这些小地方就全是老年人。老鲍说,清明快到,要不要他帮忙去给刘丽丽哥哥扫墓。刘丽丽说,不用。老鲍知道刘家老爷子重男轻女,她弟弟又三天两头玩消失。她说,会去,这些年不去谁去?爸就算不满意也没办法。老鲍说,你要是不方便就跟说。她说,没什不方便。老鲍说,你那个胆子小得,乒乓球掉人脚下都不敢去捡。她说,那是以前,现在跟以前不样。
他们绕着瀑布前坝子走圈又圈,像要把时间发条扭转回去。雨季还没到,瀑布尚未涨水,声响温柔。他们还没有老。
关于老鲍,“资深美女”们打趣过她。姐妹群在手机里叫“资深美女”。能做牌搭子,手里钱总不至于相差太远。拿得住这多钱,至少年轻时都是美女。她们也不避讳,带小男朋友来,让人乖乖坐旁端茶听牌,偶尔上场玩两把活跃气氛。自然,有钱作底子才托得住这些。美女们逗她,刘姐你什时候才有男朋友啊?有可要带出来让们看看啊。
城市小,同学圈子再层层紧缩,谁都知道在同学会上,她跟老鲍喝交杯酒。
老鲍大概恨过她。她那时候只知道听父亲话。结婚,弟弟又不争气,她偷偷给弟弟还不知多少债。弟弟最后连她都骗,在丈夫公司搞堆烂账就拍屁股走人。她在丈夫面前是抬不起头。如果当初就不管不顾、跟老鲍呢?样两三套房子加上郊区别墅。而且,她心抽搐下,老鲍女儿漂亮又聪明,尤其双眼睛,跟老鲍样黑白分明。她不会怀上个……坏种。
可过段时间,老鲍给她发信息,她总推说走不开、孩子情况不好。老鲍问具体怎不好,她就捏几个常见症状搪塞过去。几次后,有天晚上老鲍突然发来条信息:都等你辈子,再等儿子几年又有什?他应该是喝多,又乱喊“儿子”。刘丽丽盯着这句话看又看直至夜深,没有给老鲍回。
儿子小时候,她背着他回娘家。在家属院里遇见老鲍,老鲍也不避讳,伸手捏住儿子小手,“喊爸爸”。刘丽丽凶他,你疯啊?老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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