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三响能在保险公司谋到这么个好职位,大概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杜阿毛疑心尽去,客套了一句“方医生我们改日约饭”,然后离开。
谢寿天引着方三响来到三楼,边走边聊些当年的事情。三楼门口挂着一块“大安产物保险公司”的牌子,这是分保集团的十九家华商保险公司
生活,自然还是上海最适意呀。”杜阿毛笑道,“那么这次方医生回来,还是去红会第一医院喽?”
出乎意料,方三响摇了摇头:“我这次回上海,是因为熟人给我推荐了一份工作,在大上海分保集团做个保健学顾问。”“大上海分保集团?”杜阿毛一听,顿时双目放光。
去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日本人占领了公共租界,英美背景的保险公司被迫停业,而日本保险公司一时又来不及扩张。一个叫谢寿天的浙江商人牵头,联合了十九家华商保险公司,在上个月成立了大上海分保集团,四处招兵买马,要把空出来的市场都吃下去。
怪不得方三响不想回第一医院。大上海分保集团流金淌银,不比那个靠捐款活着的慈善医院强?他这几年吃多了苦,也知道银钱的好处了。
杜阿毛变得更加热情,转头让樊老三叫部车子,说:“我送你去,我送你去。”方三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推辞,说:“我们许久没见,路上可以嘎三胡[33]。”杜阿毛大笑:“怪不得方医生你在福建待不住,讲起方言来太蹩脚,还是老老实实说国语好了。”
一路上方三响问起医院近况。杜阿毛摇头叹息,说:“第一医院这几年境况惨淡,没人也没钱,病人也越来越少,眼看就要关门了。唯一能上台面的孙希孙医生,两年前因为一次手术事故,把右手给废了,从此不知去向。”
杜阿毛注意到,方三响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手背上根根青筋突起,不过他居然没继续追问,可见再深的人情,也不如一份糊口工作来得重要。
车子很快到了位于广东路的大来大楼前。这栋大楼足有八层,外墙是用花岗岩岩块垒成,混凝土结构,正门是一个气势恢宏的月洞门,两扇黑色铁大门紧闭着,正门左右各有三个月洞形大落地窗,气势非凡。有资格在这个楼里办公的,非富即贵。
方三响下了车,杜阿毛并没离开,陪着他在门口闲聊。过不多时,一个西装男子从月洞门里走出来,一副外滩精英的派头。杜阿毛认出他就是保险业巨子谢寿天,常在报纸上见到。
谢寿天一见方三响,态度十分热情,似乎早就相识。听他们两人交谈几句,杜阿毛才知道,民国二十三年(一九三四年)余姚,bao发过一场霍乱,方三响受命前去抗疫,当时谢寿天正好在乡探亲,做过红会志愿者,是以两人早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