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从几岁开始,就发现自己偶尔能听到一些“多余”的声音。那些声音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也没认真去辨认,但就突然凭空在了。
她一度认为这就是水耳朵。也不懂从哪一代人开始的说法,水鬼投胎的人都会是水耳朵,上一辈子耳朵里的水还没流干,这辈子,耳朵总要汩汩流着上辈子的水。水耳朵的人在水里是听不到声音的,都让水堵住了。水耳朵的人下不了海。
这个秘密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毕竟,据说长水耳朵的女人还会招来长水耳朵的孩子,被人知道是水耳朵,可不好嫁人。
然后那天她确定了,原来她只是可以听到鬼的声音,她不是水耳朵。她开心了好几天。
我问:那你耳朵流水吗?
晒场上,倒出来,推平,然后就晒,晒好了再一袋袋收拾好,装成比自己还重的一袋袋,又拖回家里。
蔡也好前面是两个姐姐,后面是两个弟弟。她一出生,就莫名地慌张,总觉得父母看不见她,所以她什么事情都较着一股劲,无论她父母问什么,她总要争着举手。
那些豆子真多真重,蔡也好铺开、晒匀,就累到一直喘,喘着喘着她就想歇一下,结果一歇就睡着了。直到听到一声雷鸣——那是从海面上传来的,然后是风声——那是海上的雨横冲直撞奔过来的声音,她才一下子吓醒,跳起来想要赶紧收豆子。
但那可是能把海上的雨吹来的风,自然能把那些豆子刮得乱七八糟。她怎么扫都无法用扫帚把豆子归拢到一起。她边拼命用扫帚抵抗,边哇哇地哭。
从海上来的风还在刮着,从海上来的雨越来越近了。她感觉得到水汽越来越厚,呼吸越来越重,然后她听到风里夹着声音,七嘴八舌的:“咱们帮帮她。”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甩了甩头,还是听到那些声音。然后那些豆子就像被什么赶着,一直往中间聚拢。她赶紧用簸箕把豆子一扣,套上布袋,豆子收好了。
神婆回:流啊。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是水耳朵?
神婆咧嘴一笑:就不是。
神婆又继续往下说了。那时候她虽然才六岁,但她可聪明了,听得到鬼说话这事,她一个人都没说。她说,六岁的她就知
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对那些声音说谢谢,但她不敢说。她把布袋扎好,刚把豆子拖到屋子里,天就哐的一声落雨了。她看着,bao雨里的院子,想着,鬼在雨里会是什么感觉,她忍着没问,只是看了雨中那些看不见的鬼魂很久。
神婆说: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鬼的声音。看我没反应,追问了一句:你不信啊?
我说:我只想知道,你能帮我阿母吗?你想帮我阿母吗?
神婆不管我,继续说。
她说那一天,最高兴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原来自己不是水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