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吸,从我的身体里流过,唱出自己的歌。
头顶上的天空还像“叶胡”的面孔,干涩。可天光从日落深处泄过来,被冲皱的云片却比往日里多了份灵动,多了份快活。细细品去,竟然已经略能像温厚浓透的蓝田“灯光”,或是上好的寿山“田黄”,在残日的余温微熏下,飘出极淡极淡的烟来。
身子底下的土地还像食堂的馒头一样硬邦。可我能察觉,或者说想象,下面的种子,已经从沉梦里浮了起来,露出了在种皮里揣了一冬的幼芽,小拇指似的,正轻轻剥去压在头上的沉泥。只候一阵风过,渡一阵雨来,雨点敲打它的房门。它便鼓起一口气,打开窗子,把黄绿色的小舌头探出去,舔食细嫩的雨丝。
背后的这些白杨,银青的树干,树枝在寒风中还是簇成一束,一如往昔的简洁,静穆。可仔仔细细观察,朝阳的枝条上已经鼓起将将能察觉的起伏,仿佛渐通人事的女孩子冬衣紧裹下,小小的、暗暗隆起的双乳,仿佛心神初荡的处子,脸上浮起恼人的疙瘩。
于是觉总是睡不到十足,眼总是看不到清透。他的梦渐渐多了,一个月中,总有两三次梦见朝雨暮云,沾湿冰凉的一片。她寂寞了一冬的春衣,想来也早被试过多次了,推算着节气,估量着勇气,犹豫着是让春花先开在枝上,还是让春衣先开在身上,让男孩子的目光悄悄地浇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沉默,都在积蓄气力,都在等待着一个奇迹:忽有一天蓄满的春水冲开闸门,春光漫天地泻下来,大自然这本大画册被一页页飞速地翻开,气润了,鸟唱了,柳绿了,雁还了,雨落了,花开了。快得你来不及惊奇,已是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忽有一天,憋了心中许久的那声“爱”被轻轻说给你听,于是笑了,哭了,惊了,喜了,吻了,女孩子所有的风情都向你展开来。秘密被两个人知道,秘密也就不成了秘密,小声说:“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体味这一时期的情感,不由得记忆爱丽思初履幻境的心情感受:“Curiouserandcuriouser!”
课堂上,能挤进脑子的,除了课本,就只有它了。先生们惊讶于它的生命力,像小时候惊讶于草种挤裂头盖骨,这种生命力,在高山险阻中曲折地生长,再加上中国人特有的憨厚含蓄,使它变得异常复杂,就像化学先生所讲,人身体里一个小小细胞的生成,至今为止最厚的化学专著也写不明白,这个时期一个普通的看似无意的眼神,一句很自然的“早上好”,一个很一般的微笑,却不知蕴蓄着多少悄思暗想,朝暮夜梦,足够喜欢考据的编成一本《××正义》,足够喜欢阐译索引的写就一本《罗亭》。
表面上一切平静,大家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