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的吗?我说:不知道,我把床摇下来吧。他摇头,说:我们是在一个班组。我比她早回城一年,她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梳着马尾辫,不像现在这么胖,腰特别直。我就知道和我生活一辈子的人就是她了。他看了看我的烟盒,说:给爸拿支烟抽。我说:不行,没有商量。他说:我今天感觉特别好。我说:不行,那更得保持。他说:小兔崽子,我终于落到你手里了。我说:我是为你好。说完我发现这句话是我爸小时候常说给我的。他继续说:我追你妈的时候,主要是靠饭盒。那时候我们都带饭盒,你奶奶特别会做饭,最拿手的是油焖大虾,你妈就是老吃我的虾,后来和我谈朋友了。我笑了说:爸,你还有这手段。他也笑,说:这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事了。下岗啊,卖苞米啊,卖茶蛋,我都没觉得苦,你妈在,我们三口人就是一个家。我有点难过,赶紧点了支烟。他说:你不知道啊,你们赶上了个好时候。念书苦是苦,爸也知道念书不容易,可我们那时候想念书都不能念,学工学农,上山下乡,没念过书,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点头,我好像一眼看见了他们的苦难。他的声音变小了说:小男这个女孩儿不错,我和你妈都挺喜欢。我笑了笑,有点害羞,他从来没有说出过他对艾小男的想法。他说:如果你们以后真在一起,就永远别分开,像我和你妈一样。我说:一定,爸,你歇会儿。他点点头说: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今天说不动了,以后再说吧。我把床摇下来说:不着急,以后慢慢说。他躺在床上,用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好像在说给他自己:我死了,别让她一个人过,我知道,她最怕孤独。然后闭上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也许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当时没有给他一支烟。
三天之后,他被火化,装进一个匣子里,我挑了一个最沉的匣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缘故,谁能把这东西偷走呢?当我把他和他的灵位摆在火葬场准备的柜子里,我看了看他的邻居,都和他年纪相仿,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匣子上的照片是我妈挑的,他这一生没有工夫照相,只好把他参加工作时的一寸照洗出来,镶在里面。那时的他和我现在一般大,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头发黝黑,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对未来没有任何恐惧。
我把小时候他送我的电子表摘下来,这只表不知不觉已经跟了我18年,换了无数的表带和电池,从来没有走错过一分一秒。我把它摆在柜子里,上面的时间是12点06分。
锁上柜子,出来拉着妈妈,我说:回家吧。
失去艾小男之后,我曾经骑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瞎逛。我骑在快车道上,和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