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让年轻范·霍森着迷是这个名字。事实上,他还是个诗人,哪怕接受医学教育,他还是喜欢用韵文写作。这个名字能激发他脑海中神话形象,仿佛正在欣赏幅描摹血统纯正仙女天神意大利名画。海神之女忒提斯抓住小阿喀琉斯之踵,让他浸入冥河,从而永生不死——这个人体部位难道还会有更贴切名字吗?
也许,菲利普·费尔海恩无意间摸索到种隐秘规则——也许,整个儿神话世界就在们身体里?也许,就在人体内部,存在着某种大大小小万物间彼此映照——传说和英雄,神明和动物,植物有序与矿物和谐?也许,们本来就该用这个思路来命名人体部位——阿尔忒弥斯肌肉,雅典娜主动脉,赫菲斯托斯锤骨,墨丘利双螺旋?
入夜后两小时,两人起上床休息,那张双人床肯定是前任房主留下——菲利普终生未娶。夜里很凉,他们不得不盖上几张羊皮,气味混着湿气,让屋里弥漫羊脂和笔墨气息。
“你得回莱顿去啊,回到大学里。们需要你。”范·霍森说道。
菲利普·费尔海恩解开皮绳,卸下木腿,搁到边。
·霍森抱起只灌满酊剂玻璃罐,里面标本部件浸没在透明淡棕色液体里,好像就要回家。
“你知道这是什吗?”菲利普问道,粉红色指尖指着骨头上浅色物质。“摸下。”
来客用根手指伸向已死人体组织,但没有触碰到,只是悬在半空中。皮肤是用特殊手法切割开,只为用出人意料方式披露这处。不,他不知道那是什,但他斗胆猜:
“比目鱼肌组成部分。”
主人盯着他看会儿,好像在寻找切当词汇。
“疼啊。”他说。
在范·霍森想来,他是在说支
“从现在开始,这就叫作——跟腱。”他说。
范·霍森跟着费尔海恩,把这词组重复遍,好像要记住这几个字。
“——跟腱。”
他已经用抹布擦过双手,现在从堆画纸下抽出张图,用四个视角画,精准之至;小腿和足部构成个整体,已经很难想象它们以前不是这样组合在起,很难想象这个部位曾经空无物,只是含糊片、如今已被完全忘却画面;现在,每个部分各归各,终于合体。怎从来没人注意到这条肌腱呢?明明是自己身体,却要像逆流而上追索源头般,去发现某些部分,这真让人难以置信。用柳叶刀追随血管从而确定血流源头也同样如披荆斩棘。精细描画填补那些空白之处。
发现并命名。攻克并赋予文明。从此往后,小块白色软骨将归顺们法则,们也将整肃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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