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沟的尽头是被称为一线天的狭长山谷,仅有五六米宽,满地蒿草,两边都是九十度的绝壁,连猿猴都难以攀登;出了一线天,是一座在滇北很常见的铁索桥,悬挂在两山之间,底下是湍急的怒江;铁索桥的桥面上铺着木板,人畜勉强可以通行。
强巴设计的具体步骤是:在山谷口的蒿草丛里撒些硫黄,将装着八只豺崽的柳条筐放在山谷中段,豺群听到豺崽的叫声后,会毫不迟疑地赶来援救,钻进一线天,便等于钻进了圈套。强巴在山崖上朝撒有硫黄的蒿草丛扔下火把,正值旱季,天干物燥,枯黄的蒿草肯定一点就燃,霎时间便会蔓延成一道火墙。这几日刮的是西南风,峡谷劲风,往怒江方向吹,豺群必然往江边逃,江边也是几十丈深的绝壁,唯一的生路就是铁索桥,而我早就守候在铁索桥上,等待浓烟升起,便抽掉桥面上两块木板。豺爪不比猴爪,能抓住滑溜溜的铁链攀缘而行,它们不是被背后的野火烧焦,就是从铁索桥上跌下怒江去被浪涛吞噬,没有一只豺能幸免于难。
强巴实践自己的诺言,用一根长长的麻绳,系在柳条筐上,火点燃后,即动手将柳条筐拉上山
的安全和八只幼豺的生命。
我心里油然对它产生了一种敬意。
“轰”,强巴扣响了猎枪,一团青蓝色的硝烟,从枪口喷吐出来,将断尾公豺包裹起来……
歪脖子小树上的乌鸦惊叫着飞走了,就像一支送葬的小乐队。
“强巴,你也瞧见了,豺群替你惩罚了断尾公豺。刀疤豺母这样做的用意你也清楚,是为三年前的事向你赔罪。”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的雪娇的仇已经报了,把八只幼豺还给它们算啦。”
强巴浓眉紧锁,思忖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我在埋葬我的雪娇时,发过誓,要把这群恶豺通通消灭。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不错,断尾公豺是杀害我的雪娇的罪魁祸首,但其他豺也罪责难逃。我是看着我的雪娇被这群恶豺你一口我一口咬死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只歪嘴巴雌豺用爪子将雪娇的肠子掏出来,当时雪娇还没死;一只黑耳朵公豺啃咬雪娇的心,那颗心还在噗噗跳动;几只半大的豺撕扯吞咽雪娇的腿肉,雪娇还没咽气……这是一群十恶不赦的豺,千刀万剐也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想它了。”我劝慰道。
他缄默不语,执拗地摇摇头,过了好一阵才耳语般地轻轻说了一句:“这八只豺崽没参与杀害我的雪娇,报完仇后,我负责把它们养大,放归山林。”
六
纯粹从狩猎角度看,这称得上是个绝妙的办法,能把这群金背豺一网打尽,且我和强巴不会冒任何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