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耸肩。
“他在哪里?”
“天还没亮,他就出门了,要去卖掉他爸爸遗留的钱币收藏。”妈妈喝了一口咖啡,将马克杯放在美耐板台面上,“阿拉斯加。老天,干脆去西伯利亚算了。”她深吸一口烟之后呼出,“我需要可以商量的女性朋友。”
“我就是你的朋友。”
“你十三岁,我三十岁。我的角色是妈妈才对。我应该努力记住。”
蕾妮被雷声吵醒。她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想象窗户下面长出蘑菇,烂泥中冒出有毒的菇伞,闪耀着诱人的光芒。昨晚午夜过后很久,她还没睡,忙着阅读关于阿拉斯加的资料,那片土地广大而险恶。那个地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令她神往。阿拉斯加被称作“最后的疆界”,似乎和她的爸爸很像,太过激烈,太过豪爽,有点儿危险。
晨光将眼前的事物染上珍珠光泽,她听见某处传来音乐——收音机播放的歌曲,声音很小。“欲罢不能的感觉。”她掀起被单下床。她走到厨房,看到妈妈站在炉台前抽烟。在灯光下,她让人感觉很虚幻,白金色的像羽毛一样蓬松自然的发型因为刚睡醒而乱糟糟的,蓝灰色烟雾笼罩着她的脸。她身上的白色坦克背心因为洗太多次而变得松垮,挂在她纤瘦的身体上,桃红色内裤的腰围失去弹性。她的喉咙底端有块紫色淤血,莫名美丽,形状有点儿像爆炸的星星,衬托出她细致的五官。
“你应该在睡觉才对。”妈妈说。
蕾妮来到妈妈身边,头靠在她肩上。妈妈的皮肤有玫瑰、让·内特香水和香烟的气味。“我们不睡。”蕾妮说。
“我们不睡。”妈妈常说这句话。你和我。她们母女之间时常交流,互相安慰,仿佛彼此相似能够增进她们之间的感情。确实,自从爸爸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妈妈经常失眠。蕾妮夜里醒来,总会看到妈妈在屋里游荡,轻薄透明的睡袍敞开,没有化妆的脸庞失去色彩,显得苍白脆弱,前额因为担忧而长出皱纹。她会在黑暗中低声自语,说些蕾妮听不清楚的话。
蕾妮发现妈妈的语气里透露着绝望,她不禁感到害怕。她知道她的家庭、父母有多么不堪一击。所有战俘的子女都知道,人有多容易被毁坏。她依然戴着闪亮的银色战俘手环(1),纪念一位不能回到家人身边的上尉。
妈妈的脸色很苍白
“我们真的要去吗?”蕾妮问。
妈妈看着放在咖啡壶上的玻璃小滤杯,黑咖啡一点一滴流出。“应该是吧。”她的语气同时有着希望与恐惧。没错,这次搬家会是精彩的冒险,但他们的冒险之桥下有着污水洪流,再好的开始也会导致最坏的结局。
“什么时候?”
“你也知道你爸爸的个性。很快。”
“我可以读完这个学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