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出现极光,黄、绿、红、紫,有如一条条丝带舞动,极度艳丽的奇幻色彩。光好似布幔在天空飘扬,一道道旋舞鲜黄、霓虹翠绿、耀眼粉红。缠绕、流泻,电灯般的月亮仿佛在天边欣赏。
蕾妮低头看父亲,看到那个一生气就动拳头的人,看到他手上的血迹、下颌凶恶的线条。但她也看到另外那个人,她从照片与自己的需求中雕塑出的爸爸,那个用尽全力爱她们的爸爸,战争毁了他爱人的能力。蕾妮想着或许他会纠缠她,不只是他的鬼魂,还有他所代表的一切,那个悲伤又恐怖的事实,可以同时很爱也很恨一个人。虽然她感到深刻长久的失落,并且以自己的软弱为耻,但依然很高兴这件可怕的事情总算发生了。
妈妈跪在他身边,弯腰说:“我们爱你。”
她抬头看蕾妮,想要也可能是需要——蕾妮说几句话,做她一直以来做的事。天生一对。
那一切悬在她们之间,多年的叫骂殴打、提心吊胆……也有欢乐笑容。爸爸说“嘿呀,蕾妮”,哀求原谅。
渗出,涌上圆形洞口。
蕾妮脱掉面罩塞进口袋,然后发动电锯,哇哇咔咔的运转声在这里吵得可怕,不断回荡到远处。
她将锯子朝下,塞进洞口,开始漫长艰辛的作业,将冰层上的小洞变成大四方形。
锯完时,蕾妮已经满身大汗了。妈妈将捕兽夹放在洞旁,发出哐啷声响。
然后妈妈回去搬尸体。她抓住爸爸冰冷惨白的双手,将他拖到很靠近洞口的地方。
“爸爸,再见。”蕾妮只能挤出这句话。或许假以时日,这将不会是她对父亲最后的记忆;或许有朝一日,她会想起爸爸牵着她的手,将她扛在肩上,带着她走在加州赫莫萨海滩上。
妈妈将他在冰上往前推,捕兽夹哐啷作响,进入敞开的洞中。他的身体迅速下沉,
爸爸的尸体冻得僵硬,惨白的脸仿佛象牙雕刻。
这时蕾妮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她们在做什么。她们在做坏事——谋杀。从今以后,她们将背负这件事活下去,知道自己竟能做出这种事,记得所有过程:开枪杀人、搬运尸体、湮灭罪证。虽然她们一辈子都在为他掩饰,忽视、假装,但这次不一样。现在她们犯了罪,蕾妮要保护的秘密属于自己。
善良的好人应该会感到可耻,但她只感到愤怒,咆哮的愤怒。
假使几年前她们就离开,或是报警求救,只要妈妈过去稍微导正一下方向,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们两个站在冰层上,中间放着一具尸体。
妈妈将捕兽夹拿到两边,强迫黑色铁齿张开。她将爸爸的一条腿放进去。捕兽夹合上时发出骨头断裂的咔啦声。妈妈脸色发白,好像快吐了。两个捕兽夹分别咬住爸爸的两条腿,成为下沉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