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连自己哼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自然地……该怎么说呢?不知不觉间记住的曲调脱口而出……”
“是端呗[38]那类的吗?或是……流行歌?”
“应该是……不是有人会在路边或路口演唱吗?不过我不知道那叫作什么。”
是演歌师吗?松冈先生问。
但我根本不
“但是,那样我又能写什么?我只写得出我的心情。世人说我的作品浪漫、说我是浪漫派,但对我而言,那是切实的真情,与那样的评价实在相差太远,令我厌烦。譬如说,为了写出符合世人评价的诗,把我从我的诗里拿掉好了,那么即便这样的作品是真实而普遍的,拿掉了我的我的诗,却是空洞的。这样我无法书写。我找不到书写的动机。那么哪里还有书写的意义、让人阅读的意义?”
“好深刻的烦恼。”
“不,只是些细枝末节罢了。对社会而言,是无意义的烦恼。”
今早……我挨家祖父骂了。我说。
因为我唐突地重提这件事,松冈先生细长的眼睛稍微睁圆了一些。
“会吗?”
“那种内容,对于我以外的人根本是无关紧要的。”
“但是有许多人读了松冈先生的诗,为之心醉啊。”
“那只是他们误会了。”
“误会?我不懂。”
的骂。”
“令尊呢?”
“除了有利于婚配的东西以外,家父一概不认同。他说小说是鄙俗的东西,不可以读。他厌恶庸俗。”
“厌恶庸俗……?”
“家父说,就算读那种只是夸张可笑地写着谈论爱恨情仇滑稽情节的低俗故事,也没办法变成贤妻良母。事实上或许也是如此。”
“为什么?”
“我在哼歌,被家祖父听见了。”
“哦?”
松冈先生再次睁圆了眼睛。
“什么歌?”
“即使自以为是在吐露真情,但是把它写成文字,就会变得不太对劲。只能描写到浮面,令人不快。再说,我的人生经验就只有这么一点,即令再怎么苦恼,也跟幼童出疹子没两样,一下就过去了。那只是极端个人的情绪。就像是把日记文章替换成华丽的辞藻,拿出来给人看罢了。”
“是这样的吗?”
我的初心并非如此。松冈先生说:
“当时我认为文学和诗歌,是超越时代的普遍事物。绘画和音乐亦是如此,我深信所谓的art是能超越时代与文化的。不过看来并非如此。不,至少我写的东西不是如此。最近我不禁这么想。”
松冈先生的神情就和刚才看到他的时候一样,十分阴沉。
“低俗……?”
“小说是低俗的吗?”
我不知道。松冈先生回答。
“连松冈先生都不知道吗?”
“或许低俗吧。至少我写的诗,我觉得……在别人眼中是低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