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讲话的口音来看,可能是个波兰人,我早就发现他一直趴在房顶上,不知怎么没让子弹打死——直起身来,冲着下面的同伴问了点儿什么,然后用西班牙语对我们喊了一句:“混蛋!”上校没理他,等着看假手上尉怎么说。可是,那群畜生不愿意投降,声称法国军人绝对没有投降一说。卡马隆,卡马隆……回应他们的是一只哈哈鸟。那种鸟叫起来的声音就像人的哈哈笑,但是你却休想看到它的影子。跟着,上校也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他并非有意,结果却很像是跟哈哈鸟作了呼应。随后,是一个上尉,再后来,我们所有的人,只有一会儿的工夫,恰好似有一千只哈哈鸟在一起嘲笑那些被困的法国兵、那些绝水断粮的法国兵、那些头戴方檐帽的法国兵,嘲笑那些法国兵以及他们那身穿黑色大衣、肩佩金黄阶标的假手上尉。我们开了酒瓶子,冲着他们喊道:“干杯,法国佬!”我们开了饼干箱,把饼干扬到空中,让他们知道我们根本吃不完。我们举起水壶,让水在嘴里咕噜咕噜作响,然后再喷出去,让他们知道我们根本就不渴。我们把白布和郁金香、裤头和马兜铃及刺桐树枝绑到长矛和枪刺上,并对他们喊道:我们说别打了,你们不干,龟孙子们,你们知道我们会怎么收拾你们的。我们缴获了那两头逃过来的骡子驮着的弹药,由于那些子弹又长又尖,我们的斯潘塞式步枪用不上(尽管我们缴获了他们的枪以后还是能用的),于是我们就捧起来撒向天空,让他们知道我们有的是子弹。也就是说,我已有言在先,每次我说“我们”这样、“我们”那样,是指他们,那些当兵的,我要再次声明,因为我不是当兵的,只是个探子。我不仅可以连续几个小时待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而且还会爬行,不出一点儿声响、不碰一片草叶,就像是一条长有羽毛的蛇。我利用停火和哈哈鸟叫的空当儿,悄没声地朝被打死的士兵爬过去。光靠耍嘴皮子是没法活的。人家即使给我报酬,给得也很少。与其说我靠活人活着,倒不如说我是靠死人才得以活命的。一只金戒指能比讲述我怎么从死人那皱缩了的手上摘下它的过程换得更多的钱。一条银项链能比讲述我怎么用它勒死其尚未断气的主人帮他早升天国的过程换得更多的钱。几乎每次打仗我都能捞到点儿油水,现金啦,两颗或者三颗金牙啦,丝手帕啦,哈瓦那雪茄啦。不过,卡马隆那一仗,我所喜欢的战利品是一顶法国军帽、一双法国皮靴、一件蓝色外套和一条茜草红裤子。卡马隆那一仗,我真正看重的不是军帽、皮靴、外套和裤子。我真正看重的是安茹上尉的手。谁出的钱多,我就可以拿出来给他见识见识。就装在这个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