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拖了一天,才不甚情愿地做起来。太大一圈,一半切片炒,一片切块放饭锅上蒸。切的时候闻到了南瓜的香气,一种很甜的清香,这气味极熟悉,使我记起小时候在家时,自己是特别喜欢吃南瓜的。南瓜有固定种的地方,年年在菜园靠近奶奶家猪笼屋的地方种一排,冬瓜种在和它平齐的几米远的菜园坝子旁。南瓜秧子和冬瓜秧子都是春天时从街上买来,那时它们圆圆的第一、第二片子叶还未脱落,都带着厚厚的油质感,摸起来十分好玩。很快手掌状的真叶迅速长大,长出长藤,没有几时就爬上屋檐,爬上坝子,爬满猪笼屋的半边瓦,铺实菜园的一边埂坝。
夏天的早上,天还没有热起来,空气中带着后半夜露水的湿凉,菜园里瓜花都开开了,南瓜花、冬瓜花、黄瓜花、苦瓜花。瓠子花在夜间开放,薄而多皱的白色花瓣,这时还没有关上,小孩子就以为它也是白天开的。黄瓜花和苦瓜花都很小,黄黄的不起眼,但因为黄瓜结了可以到菜园里偷来生吃,我们就都爱黄瓜花远胜于苦瓜花。菜园进门处的一架苦瓜,难免很寂寞了。爱吃苦瓜的只有家里大人们,苦瓜摘下来,剖成两半,抠掉中心淡青的籽粒,切成薄片,加盐略腌出水,菜籽油锅里炒熟,黄昏时就是爸爸很好的下酒菜。那时候我完全不能想象,这么苦味的东西,怎么竟然还有人喜欢吃呢?爸爸有时候逗我们,夹一片起来硬要我们吃:“吃吃看!好吃的!不苦的!”我们怀着一点无法完全熄灭的好奇心,把嘴张过去,最后却总是只嚼了一下,就“啊呜啊呜”吐掉了。爸爸看我们上了当,忍不住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这实在是太气人了!那时候我想象不到,有一天我也会长成为可以欣赏苦瓜之味的大人。
北京初夏常见的绿色甜瓜
一个普通的菜园,里面有黄瓜架子、瓠子架子、豆角架子
一年里我们唯一对苦瓜感到有兴趣的时候,是时节慢慢入秋以后。结在架子上没来得及吃退的苦瓜,开始渐渐黄熟,青绿色多疙瘩的皮肉变作橙黄,等到黄得更厉害一点,橙黄变作橙红,苦瓜就熟透了。这时候它往往撑不住,整个皮肉都爆裂开来,卷起来,露出里面已变作鲜红的籽粒——鲜红的是包裹在种子外面的一层假种皮,因为熟透了,这时候看起来黏糊糊的。我们把籽粒挖到嘴里,用舌头抿上面那层假种皮来吃,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还有一点生苦瓜的青腥气。那时候我们可以吃的东西很少,因此也不嫌弃,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苦瓜黄到这样的程度,大人们也不吃了,留下来的都是我们小孩子的,我们天天看着,这一条今朝可以摘下来吃了吧?迫不及待摘下来,半吃半玩,狼藉地耗费掉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