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把鲤鱼扔进卫生间,再把鸡和猪肉放进锅水里,放到炉子上烧开。“你们欧洲鸡,”他不屑地说,“肉还是嫩,就是根本没得味道。都是用人工饲料,喂是喂肥,但是肉营养都没得。们中国鸡,吃是剩饭剩菜,在农民院子头到处跑,味道好得多嘛。”他边说着,边把那袋鸡血放进锅慢慢煨着水中,让血凝固成果冻状。然后又洗鸡肠。接着他戳戳那位沉默寡言朋友,叫他给讲讲烟熏兔做法:首先是要活剥兔皮,用盐和香料揉搓腌制;拿两块很重石头压住身体两边让其躺平,晾在木棍做成十字架上;然后用松枝、樟树和柏树叶生火,拿这个烟来熏。不知道在伦敦实现这个菜谱能有多大把握,但还是很勤奋地做着笔记,不想漏掉任何细节。
冯锐以前也是酒店大厨,现在成都有两三家小餐馆和酒吧。他是个生意人,利用经济开放新机遇逃离中国饭店后厨“人间地狱”。但他对烹饪艺术与科学仍然相当着迷,这既是他从前职业,也是他激情所在。看他对细节近乎完美追求、说起食物时那种温柔语气以及对这个好奇外国人传授知识时显而易见骄傲,切便不言自明。但这种骄傲、这种愉悦,却也总是被某种怨气冲淡。
“这些文化人哦,”他脸上会突然“晴转多云”,“他们都看不起做饭。他们觉得做饭档次低。简直懂不起(6)。”
接下来几年,跟冯锐混熟,也解他错综复杂家庭背景。他父亲是当兵,国民党空军工程师。中国内战时,国民党战败,他发现自己在历史大潮中站错队。“文化大g,m”期间,因为政治背景,他成为被斗争对象,度过七年漫长牢狱生涯,而且在这期间没能和家人见上面。在这个g,m国度,他六个孩子全被认为已经被父亲意识形态错误所侵蚀渗透。“们啥子政治前途都没得,没得未来,在社会上也很没得面子,”他告诉,“那个时候随时压力都大得很。”
但冯锐在厨房里找到慰藉。很小时候他就在家里炉子边转悠,从奶奶那里学习厨艺。八九岁时候,迫切想提升烹饪技能他就开始在婚宴上帮厨。那时候人们很穷:恰逢“文化大g,m”高峰,食品是定量配给,生活很苦。婚礼是大厨们为数不多施展技艺机会。“从记事开始,就直爱做饭,”有天,冯锐告诉,“二十岁时候,就想当大厨。”九八四年,他获得中国官方“二级厨师资格”,让周围人相当羡慕。因为在那个艰难年代,大家都知道,厨师是肯定能吃饱吃好。不过,在那些受过良好教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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