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对象包括但不限于整个世界。鉴于诗歌和漫长是相当程度上反义词,因此这不是首长诗,而是组诗,但每首之间相互关联、呼应,像星体环绕着星体,水裹着水,花枝连缀着花枝。旦完成并记住这组诗,全宇宙就包含在体内。所有山岳和星斗,所有云烟,所有锦缎和烛光,所有离别,所有帝王陵墓,古往今来每个春天豪掷所有花瓣,这些事物都将隐藏于体内某个神秘角落,并在无声吟诵中逐闪烁。
制定好计划,就开始动笔。起初,脑子像面巨大中药柜,词汇分门别类地躺在无数抽屉里,清楚它们位置,熟练地抓取需要文字,配成需要句子。该芬芳芬芳,灿烂灿烂。到后来,文字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像在雪中舞剑,总能在万千雪花中击中最恰当朵。当要使用比喻时,仿佛洞晓万物之间隐秘联系,凭个比喻就能将彼此接通。所有意象都蹲伏在肘边,听号令。斟酌音韵就像编织花环样容易。熔铸月光,裁剪浮云,掣长鲸于碧海,统治天上星星……
两年后,完成组诗四分之三。但问题已初露端倪。这种通灵般写作状态对生活影响,在完全可以忍耐,难以忍耐是写作之后狂喜。这狂喜无人可以分享,直到拖垮成种疲倦。写作诚然能带来最澎湃快乐,但他人认同能让这份快乐变得确切,从滔天浪涛变成可以珍藏珠玉。确实越写越好,即便是现在,也已足够伟大,但这伟大无人见证。这并非无关紧要事。年轻时有许多次类似经验:自以为写出杰作而狂喜,隔些时候再看,不过敝帚自珍罢,场蜃楼。穿越万重蜃楼才奔走到如今,如今确信这不是幻觉,眼前是真正琼楼玉殿,可此时狂喜和当时似乎并无不同。样是胜事空自知。指着天边蓬莱幻境欢呼雀跃,所有人都视而不见;仙乐自云中降下,唯如痴如醉,他们却充耳不闻。有时突然动摇起来,怀疑切又是场错觉。渴望听到别人评价,来将这狂喜落到实处。有时甚至想,要是当初没有得到这支笔,凭着仅有点天分努力下去,似乎也会有个不错人生。尽力写些还过得去东西,得点肯定,再踏实地写下去。那种欢乐虽然细碎,毕竟是细碎珠玉。
动这念头之后,又开始做关于那支笔怪梦。梦中怀揣着彩笔,飘荡在夜空中,幽灵样,俯瞰人间屋顶。寻找那些手指间有光人。能透过屋顶看见那些微光,然后飘落下去,穿进那个人梦里。每个人梦中场景都不同。有在山洞里,有在马背上,有在潜水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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