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记性真好!”
“您是哪根筋不对?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伊萨克犀利的眼神,马上就瞥见我外套下的书。他使了个眼色,于是我把书拿出来给他看。
“卡拉斯……”他说道,“这座城市里,知道
老婆那件事,就只有你和我知道,千万别说出去啊!”
“别担心,我的嘴巴跟坟墓一样紧。还有,谢谢您请我喝酒。”
我往兰布拉大道走去,到了广场边,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巴塞罗家的公寓。窗户仍是阴暗无光,雨丝像是挂在玻璃上的泪水。我很想怨恨克拉拉,但是做不到。仇恨,是需要在岁月中淬炼的一门学问。
我发誓,从此再也不见她了,不再提起她的名字,也不再忆起我们共处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平静多了。出门时的那股愤怒,如今已烟消云散。然而,我怕自己隔天早上又是满怀愤怒,我怕忌妒和羞愧会慢慢腐蚀我,让我从此一蹶不振。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回家之前,我得先去办妥一件要事才行。
彩虹剧院街就在前方阴暗处。大雨过后,街道上积水成河,仿佛一条直通拉巴尔区中心的送葬行列。我认出了那扇木头大门以及巴洛克风格的华丽门面,那就是多年前那个清晨,父亲带我来过的地方。我走上阶梯,站在尿骚味和腐臭味交杂的回廊下躲雨。遗忘书之墓的死亡气息,比过去更浓烈了。我倒是不记得大门上的碰锁居然是张魔鬼的脸。我抓着魔鬼头上的角,连敲了三次门,低沉的回音在屋内回荡。过了半晌,我再敲门,这一回连敲六次,而且是用力敲,直到指关节都痛了。几分钟过去,依然得不到任何响应,我猜想,这地方大概已经没有人住了吧。我蜷缩在门边,从外套里拿出卡拉斯的小说,翻开书,重读几年前让我一看就着迷的第一段。
那年夏天,每日阴雨绵绵,大家都说这是上帝的惩罚,因为镇上的教堂边开了一家新赌场。但我知道,错都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学会了说谎,至今仍将母亲临死前的遗言藏在心中:“我从来没爱过我嫁的男人。据说,我真心深爱的男人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你去寻找这个人吧!找到他以后,你告诉他,我一直到死都在思念着他。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不禁微笑起来,想起自己多年前整晚手不释卷的狂热。我把书合上,正打算要敲最后一次门,才举起手,木门却开了个小缝,我瞥见屋内是拿着煤油灯的管理员。
“晚安!”我轻声说道,“伊萨克吗?”
管理员看着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昏黄的煤油灯把他那张瘦削的脸照成了琥珀色,让他看起来像极了碰锁上的魔鬼。
“您是森贝雷家的儿子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