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赶上过节,决定等到周医院上班再说;于是,姑妈在梦里翻个身,便睡不醒。在护理员暂住隔壁房间,满墙满壁贴着父亲摄影和绘画作品,如同方棋盘。离门最近是张黑白照,摄于20世纪60年代,属于最钟爱兽医系列。那是张很棒照片:狗和自己小主人蹲坐在墙边等兽医,小男孩十四岁左右,眉头紧蹙,身旁紧贴着头拳师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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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主人房子惶然失措,缩头缩脑,满满当当东西骤然贬值。大间角落里电视机哑然失声。崭新大冰箱里塞满带冰碴花菜和硬邦邦枕头面包(“米沙爱吃面包,多买点备着!”)。书架里书全都是亲戚朋友家屡见不鲜——《杀死只知更鸟》、黑色塞林格和封面上少年、蓝色书脊《俄诗汇编》、灰色契诃夫、绿色狄更斯。搁架上摆放是熟悉老物件:木头狗和黄色塑料狗,还有个熊拿小旗悬挂雕件。它们全部像远行之前那样集体默坐,仿佛对自价值产生深刻怀疑。
几天后,当坐下来整理故纸堆时,在无数照片和贺卡中间几乎没有发现页手稿。有成叠内衣和男式军装衬裤;漂亮簇新西装上衣和短裙——预备逢年过节出门穿,还没有上过身,散发着苏联商店味道;还有件战前男式绣花衬衫;几枚小巧象牙胸针,镂空,少女风——玫瑰,玫瑰,仙鹤,它们是姑妈妈妈、奶奶朵拉留下来,已经四十多年无人佩戴。在所有这些东西之间存在着必然而直接联系,它们只有作为个整体,作为延续生命共同结界时才有其意义和价值,而如今,眼看着零落成尘。在本关于大脑结构书里读到,为意识到人脸之为脸,为辨别出某张脸,脸型比五官更管用。没有脸型是绝对不行,正是它框住们故事,将其整合为可辨识整体。人活着,脸型就是生命本身;人没,脸型就是逝者故事主线。房子里东西低眉顺眼,仿佛突遭遗弃、生气全无,什都不记得,什也说不出。
在整理这堆遗物时,总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房子里读那多,怎会写这少?只有寥寥无几只言片语,仿佛来自台老旧、字母键所剩无几打字机:或远或近些话,小狗主人故事,对小儿子近况打听,关于20世纪30年代野地拉练讲述,仿佛蒸发掉、难以复原语言组织。“永远不会说‘帅呆’,只会说‘真帅’!”姑妈严肃地说。诸如此类例子还有不少,有些已经想不起来。比如管自己爸爸叫“老爹”;关于闺蜜叫“情报”,邻居通报叫“新闻”,来自孤独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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