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相册要厚重得多,存放相片格挡很宽,如今那些光泽锃亮照片跟这些格挡完全不搭,不是宽就是窄,且无例外显得轻薄。那些老相框看上去更加稳固,更加耐久,好像是为另种寿命预备,顽固地将今天照片拒之门外。
相册里每张照片都有其故事。那些留着大胡子,那些戴着细框眼镜,都跟们有直接关系,是们祖太姥爷、太姥爷以及他们朋友和熟人。照片上小女孩们是太姥姥和她姐妹们,名字傻傻分不清楚——萨尼娅、索尼娅、苏尼娅,她们在相片上交替出现,不同年龄身高,相同面部表情,站在或坐在模糊室内布景或夸张郊外布景中。起先们从头翻看,从最早大胡子看起,看到大半个晚上时候,切开始氤氲开去,只感觉到种辽阔——从哈巴罗夫斯克到下诺夫哥罗德,从萨拉托夫到列宁格勒,这些黯淡在时间中大人和孩子们不停地迁居,次又次地为家族历史变换地理坐标。最后终于来到本小相册,里面有小妈妈:皱着眉头在亚卢托罗夫斯克疏散地,抱着洋娃娃在莫斯科郊外纳哈宾,穿着水兵服拿着小旗子在幼儿园。这段时空于是切身可感,从某种意义上讲,切正是为此开始,为能够看见儿时妈妈:嘟着小嘴,被吓坏,沿着条被岁月遗忘土路撒丫子奔跑小妈妈。这意味着进入个全新亲密领地,在那里,比妈妈年长,可以疼爱她、抚慰她。以现在年纪回头去看,当时充斥全身那剂怜爱与平等,注射得实在为时过早。但好在是注射,因为时至今日,也没能有机会对妈妈施与怜爱与抚慰。
很久之后才发觉,所有相册、所有故事和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用花体字母标着主人公姓名缩写,照相者名字和拍摄地点)都是来自母亲这边。而父亲这边,除书架上孤零零两三张照片之外,别无他物。照片上,年轻祖母很像年轻时候妈妈,而严肃祖父则酷似老年帕斯捷尔纳克。他们默守房间隅,几乎与家族历史宽阔河面、码头、浅滩、河口等等毫无关涉。
此外还有几本装明信片相册(后来才知道,那是太姥姥萨拉书信体纪实片段,来自巴黎、下诺夫哥罗德、威尼斯、蒙彼利埃鸿雁消息),它们构成整座被湮没视觉记忆图书馆:两颊丰满美人和口髭浓重美男子,身穿古典长袍俄罗斯孩童,象征主义油画《死神与少女》,石像鬼,还有褐色城市风景明信片——意大利、法国、德国,背面没有任何文字。
最喜爱是小组城市夜景明信片:夜色中花园;在街角处放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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