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到阿比西尼亚。邮包寄到时总会有所损坏,但照相机却完好地送达了。兰波拍摄的照片留存下来了七张。1883年5月6日,他在给母亲的信中描述了自己的三张肖像照,其中一张“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在香蕉园”。在另一张照片上,他站在低矮的篱笆旁,篱笆后面是一片无遮无拦的空旷,填满了整个空间,灰蒙蒙的大地和天空连成一片,完全分不出地平线所在。据兰波自己讲,他穿着白裤子的这些照片是在“咖啡厅花园”和“屋子凉台”照的,但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不像花园的地方了。不过,关于照片内容还有一半是要靠猜的:冲洗或打印时似乎出了什么差错。渐渐地,兰波拍摄的所有照片——大棚市场,带棱面的教堂圆顶,带着盆盆罐罐坐在圆柱阴凉里的摊贩——都褪色成了苍白,这个过程既不可逆,又无法阻止。照片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缓慢而持续地,一如水杯底留在桌面的水痕逐渐干掉。
背面
谷歌地图致力于尽量频繁地更新自己的卫星照片,但无法做到随时随地。很多拥有林荫道、旅行社和雕像的城市,几个月甚至几年得不到更新。在飘雪的黄昏去看莫斯科的卫星地图,映入眼帘的却是夏日屋顶和郁郁葱葱。在靠近世界中心,即被谷歌地图认定为热闹的世界客厅的地方,更新会更及时些,但速度仍然不够:女人和情人分了手,情人将停在家门口的私家车砸个稀巴烂,送到废品站,离开城市,女人将他从脸书好友中删除,可你再去看地图,标志着汽车的那个三角形依旧停在女人家门口。
正面
在关于奥尔罕·帕慕克的纪录片中描述了一种独特的土耳其式忧郁,与公认的欧式melancholy并不等同:假如欧式忧郁的持久与深刻源自对忧郁者本人非永恒性的认识,那么土耳其式忧郁则并非指向未来的——未来也终将过去,而是指向已经过去却仍在发光、并透过今天浮现而出的事物。令他们忧郁的,是对于过去之伟大与现在之贫瘠与庸俗的认识。对于帕慕克而言,“之前与之后”“从前与现在”的经典对比是其世界观的基础,他的双光镜片能够帮助他看见事物的现状、毁灭、废墟与曾经的面貌。他回想起约翰·拉斯金[3]说过的一段话,关于绘画的偶然本质,说我们的眼睛会在城市建筑者预期之外的衰败与荒废中、在无人的院落里、在长满荒草的大理石地板上找到愉悦。新的建筑只有“在历史赋予其意料之外的美丽之后”才会成为绘画的客体,换言之,在历史将其咀嚼到面目全非之后。
帕慕克还引用过瓦尔特·本雅明的话,指出一个城市的异国情调和美丽风景所吸引的主要是游客。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其他一切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