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记忆中,只要我们还活着,痛苦和疼痛就会永远陪伴着我们。来我们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吧,也许在亲人们中间您会好受些。
来吧。吻您。
加利娅。
二
祖父给外甥女加利娅的回信,未竟草稿,1980年6月。信中提到的另一个加利娅,是祖父的女儿、我的姑妈,那年五十岁,彼时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克服了失去母亲的痛苦。她与要求严苛的祖父素来不和,磨合了好几个月才能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你在信中说,加洛奇卡,你在四八年遭遇了死亡,当时,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柳霞没了……朵拉和我幸运地躲开了与死亡的碰面,直到八〇年五月。我时常回想起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我不想讲。你们一家在三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里数次遭遇丧亲之痛:一个,两个,三个。这些我都知道。是的!失去太沉重了。我们很幸运地回避了这些。直到今年以前,所有人都还活着,都还在眼前。也正因如此,我们的失去才更加沉重,更加痛彻心扉。距离朵拉离开我们,已经过去了二十三个晴朗的春日。可我至今仍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你能想象得到吗,一周五天,从早到晚,我,一个健康的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立不安。以前不管我在哪儿,不管我做什么,我一准知道,一回家就能见到妻子,越早进家门就越好。可现在我已经不再急着朝家赶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人在等我了。这种沉痛完全说不出口。你知道吗,我也能体会到你的那种感受,为什么死的人是她,不是我。要知道,她是妈妈、是奶奶,她比我更为还在世的小辈们所需要。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我也无法替代她的任何一种角色。
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感受,需要继续活下去。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朵拉生前,我们跟加利娅的关系不是很亲密。我指责过加利娅很多次,说她对母亲漠不关心,从不帮忙工作、料理家务、做饭……这不可能不影响到我们的关系。加利娅脾气倔,性格内向,从小只跟她弟弟亲。我不赞成她对于家庭义务的这种随性态度,但她妈总是护着她,什么都一力承担,说她上班已经够累的了,还得坐那么长时间的地铁上下班。导致现在她和我如此疏远。
有一次在医院探视,你舅妈朵拉开诚布公地跟我讲了她在自己走后对我们生活的期望。她说:“以防万一。谁知道手术会是个什么结果呢,我得提前告诉你我的请求。要照顾好加利娅,你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内向,别等着她张口求你。你要主动些,她日子本来就苦。”我就怪她胡思乱想,说你说这些干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跟我们一起回家的,她回答说,她不知道手术结果会怎样,但这是她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