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泡,被不同作者用来观察和描述美好。这个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城市,时不时便会出神,好像睡在冰天雪地中的人顾不得挨冻一样。书信变换着节奏,原本潦草匆忙的记录,以备忘却的细节、谈话、笑话,每日野蛮化纪实等等,突然会作出冗长的停顿,去观察云朵或描写光影效果。这会更加令人震惊——当你明白,每一位书写者为生存所付出的努力达到了何种地步时。他们的证据是指向受话人——未来的读者的,后者能够意识到所发生之事的全部恐怖与耻辱,见证逮捕与放逐、深夜轰炸、抛锚的电车、污水冻结的浴缸、领面包的长队的恐惧与仇恨。
但冗长的插笔似乎既无明确目标,亦无直接意义,我甚至倾向于将其称之为“抒情性”的——若非奇怪的无人称性。那个隔膜的、似乎不属于任何人的视线连焦点也没有,它似乎是散漫射向整个空间的,这个空间此前不久还是家园,供人们生活、休息、活动的平静之地,眼下却变成了无法穿透的表面,既无名字,也无解释。“街道上亮如白昼。月亮发出夺目的光华,如此闪耀的大熊星座我生平从未见过。”在这些时刻,似乎连注视者本人都不存在,那个凝视天地之变化的人已经不再是我了,而是另外一个人——“我大概是没办法这样的”,用早在九月份就逃离这座城市的阿赫玛托娃的话说。身体发痒,疼痛,害怕,试图忘却自我却做不到,但写下这些笔记的那个主体却散漫地游荡着,哪儿也不急着去,仿佛是拥有无限时间储备的空气本身在注视着沿岸大街和房屋似的。
以同样冗长的间隔推进的叙述,还见诸彼时在列宁格勒城外作战者的回忆录中,他们亲眼看见探照灯如同枝形吊灯一般高悬于冰面,各种颜色的火舌在燃烧的城市上空跳动。这些专为死亡划拨的区域似乎突然间开始彼此映照,似乎死亡之城(围困头一年城里死了78万人)与战争前线毫无差别。“前线城市”这一称谓在彼时宣传材料中的流行并非偶然:对于不断蜕变、不断野蛮化、痛苦与破灭成为日常的生活,必须千方百计予以解释和拔高。正常与异常之间的界限被抹除,公共图书馆阅览室的地板上躺着图书管理员的僵硬尸体,而图书却仍能照常借阅。
人,无论城里的还是前线的,都在迅速改变着,与其对可能性与必然性的观念的转变保持同速。利季娅·金兹堡[4]的围困札记详细地描述了这一蜕变的各个阶段。首先是肉体上的,包括卫生习惯和日常起居,以“变灰的头发和皮肤,松动碎裂的牙齿”作为标志,对阅读的需求遭到排挤,而适应环境、活下去的意志却越发坚定。1942年夏,当饥饿与寒冷稍有退却时,新的、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