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的。这是一种被打破的平衡状态,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滑稽情形,以及无法表现为自由、轻巧的存在。与爱捆绑在一起的是一种重量,将爱的主体压向地面,压向自己的软弱和局限。负爱前行固然艰难,但更艰难的是扮演见证者角色。我想,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康奈尔的声誉为人所诟病之处:与霍珀[13]或者乔治亚·欧姬芙[14]创作的那些远离作者的作品不同,康奈尔的盒子永远是秘密盒子,是掩饰不当的激情的wasteproduct。观者充当了见证者,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某些过分私密,如同一场展示毛绒玩具熊的家庭偷窥秀,却又被剥夺了任何在此种情形下理应具备的色情意味。康奈尔既过于狂热又过于朴直,无法让人严肃对待。这些品质通常很快便会将其作品划归到儿童体裁或者骑士小说类别中,和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归为一类。
假如将艺术视作职业,康奈尔显然未被纳入工会,而自始至终被视为尴尬的业余者。似乎想要跟大人们一起玩儿,他还少点什么;或者相反,他有些东西过多了,也许是狂热吧?他对待生命的态度像极了俄罗斯中学和大学里传统悠久、屡见不鲜的求爱行为:小学弟尾巴一样跟在高年级学姐身后,千方百计讨她欢心,将她偶然掉落的一根丝带奉若至宝。20世纪艺术所特有的冷漠实验,在康奈尔的实践中完全没有,这一点十分显著:康奈尔在世界艺术中如同野兽环伺之下一头吃草的巨象。
关于移民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有个著名的故事,说他去某所大学的俄罗斯文学教研室求职。聘任的决策者之一表示反对,他在学部委员会上打趣地说,纳博科夫固然是一位大作家,但大象也是庞然大物,却没有人会请它去教授动物学。这句话的知名度几乎超越了这位言辞犀利的语文学者的一切著作。每次想起,都会为无处安身的大象深感痛心:他的庞大身躯没有给它带来任何好处或者欢愉。康奈尔也是这样一头庞然大物,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公共的透景画中找到立足之地。但他对此似乎丝毫不以为忤,在他晚年的一篇笔记中说:“我最珍视的鲜活记忆之一,便是胡迪尼[15](康奈尔的另一位偶像——作者注)如何在一家古老赛马场的舞台上,让一头大象凭空消失。”
野兽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察觉到食草动物的存在。在熟知康奈尔者的书信和回忆录中,时不时便会笼上尴尬的云团。艺术家对于造物世界的每一次显现表现出的沉甸甸的兴奋,的确令人很难承受。对他而言,生命似乎就是由甜点和惊叹号、粉红色泡沫和气球构成的。康奈尔的日记、书信、工作笔记,读来如同一连串被放置于不间断运作的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