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铁丝编的,一只是用皮毛做的。所有崽猴都不约而同地往那只柔软的假母猴怀里钻,在它身边依偎、拥抱。随着实验进行,皮毛下面逐渐露出了尖刺,对母猴的触碰开始带来疼痛,但这丝毫没有阻止崽猴,它们虽然疼得哇哇直叫,却仍死死抱住模型不放。它们为待在模型身边而付出的努力,似乎只让模型变得对它们而言更加珍贵。
当我月复一月,将亲人们的书信和文件输入电脑,费力地破译纸片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以及潦潦草草的谈话记录时,我对他们便知之愈深,爱之愈切。模仿的最终结局似乎总是大抵如此:年轻诗人,在分享了曼德尔施塔姆的沃罗涅日流放之后,便开始自视为那些诗行的作者;而当我亦步亦趋地抄录祖母们的每一个逗点和别字时,便渐渐地模糊了她们的生活与自我生活的界限。
我便是这样一篇一篇地,时而欢欣时而惊讶地将父亲的信件打了出来,那是他于1965年从拜科努尔郊外寄出的,那里当时正在研发秘密的航天器。有士兵在那里驻扎,父亲和他的朋友科利亚·索科洛夫好像是正式编制的指导员。那个关于父亲怎样在哈萨克斯坦的荒漠中捉到了一只狡猾的小沙狐,怎样试图驯化她,但骄傲的小兽不吃不喝,怀恋自由,于是爸爸第三天又将她放归大自然的故事,我从小就耳熟能详。这些信是在加利娅姑妈的文件档案中找到的,不是一两封,而是很多封:关于沙狐,关于当地生活,关于一切,甚至包括帐篷的构造——用湿床单当门帘,临睡前还要往地板上洒水。这些信件讲述的人与物,在我打字的过程中,陆续迁移到我的脑海里,似乎一直以来就在那里,作为我内心景观的自然延续。我那位二十六岁的爸爸跟一群莫斯科的地质工作者搭顺风车去喝酒,跟工地主任争一间无主的小板棚做工作间,对自己的装配工发脾气,将土拨鼠制成标本,问家里人能否给他寄一支步枪,卷在短皮袄里面——总之,表现得完全像一位苏联电影里的主人公,一位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快乐青年。大体说来,这并没有令我感到惊讶,毕竟这些信是半个世纪以前写下的。
有一天,我没怎么多想就把这些信的电子版文稿发给了父亲,问他我能否在书中引用。对于他的准许我并无丝毫怀疑,那是很好的文字,鲜活、有趣,且距离今天的我们无限遥远。不仅如此,当我把这些信件打出来之后,它们在我脑海中已经悄然变成了我自己的,变成了共同故事的一部分,我想当然地将自己当成了它们的作者。我从任何人都不需要的故纸堆中将其翻出,自然可以任意处置它们,或扔或留完全取决于我的意志。引用它们意味着拯救和保护,放在抽屉里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