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因此街上所有的汽车和行人,走得越远就越显眼。任何一个身影,哪怕是最渺小的,也不会彻底消失,而只会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无论是大小如蚊的自行车骑手,还是车轮上的辐条。所有这一切都严重地干扰着我,以及我那本就近乎停滞的工作。
那条街道一直上演着令人费解又可以预见的行动,如同机械木偶剧院里一样,正行进着某人无限精彩的生活。高大的班车驶近了,遮挡住了一切,司机在站台交班,人们开始从远处出现,逐渐靠近,有时还试图引起他人注意——一个干瘪的小女孩出其不意地窜到街道正中央,来了个杂技难度的跳跃,就像拍了一次巴掌那么寻常。我的无所事事,说实在的,没有任何借口;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像英王乔治时期的女士们一样,一连好几个钟头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而他们非但没有掉进遗忘的陷坑,反而日复一日变得更加醒目,更加好认。我仍然不由得感到惊讶——每当我站在窗前,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地数出向上翘起的街道远端的公交车数量时。远方行人那微小的西装外套和旅游鞋的清晰线条同样令我神往不已,仿佛我在凝视一台带有活动人偶的机械钟表。宽敞的黑色轿车光芒一闪,拐到了街角背后,仿佛事关深邃的过去,连其中最微末的细节也会获得见证者的尊严。只是,没有什么可见证的,除了天气越来越热,淡紫色的影子开始爬上对面的人行道。
一日,女友将我带到了一家博物馆,那里有一幅皮耶罗·迪·科西莫[5]的名画——《森林大火》。长长的水平的巨幅画卷,如同放映灾难电影的宽大荧幕,占据着展厅的显赫位置。但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却找不到任何相关主题的明信片或者茶杯垫。想来也不奇怪:这幅画的内容实在难以令人产生愉悦的感受。这幅创作于16世纪的画作似乎跟卢克莱修[6]的哲学长诗《物性论》有关,特别是后者与赫拉克利特[7]关于世界观的论辩。若果真如此,那么皮耶罗是站在赫拉克利特这边的,后者坚称宇宙的审判将借由理性之火来完成。画面上描绘的正是类似场景:末日审判发生在一座树木丛生的小岛上,上面画着“形形色色的动物、家畜和野兽,天上的、地上的和水里的”。
这很像一场节日的烟火,仿佛森林里正在狂欢,红、黄、白的闪光伴随着无声的惊雷划过画卷。大火不仅是画面的中心,也是彼处宇宙的肚脐,数十头惶然失措的动物正从那里豕突狼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眼下是死是活。照我的理解,这里描绘的应该是某次爆炸现场,只不过画家当年还不知道对此该如何命名而已。
动物们如同新生的星辰,从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