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而且随着人变老,鼻梁不会塌陷,鼻孔却会逐渐变大,将原本挺直的鼻梁衬托得也像压平扩张了似的。
人变老是多么奇异的事,看到父亲,有点像我有一次在火锅店偶然遇到初中时的班主任,似曾相识,又觉得真的并不相识。疑似班主任坐在邻桌,看我,我也看她,有灵魂出窍的感觉。实际上,到如今我也不确定那就是我的班主任。我们对看了好几次,没有说话。
床单上父亲的身体在白发与秃顶之外还有一些不那么明显、但只要注目于其上就无法移开目光的记号。此外还会有我无法直接看见的东西,口臭、变白的阴毛,这是我在一篇行业内当作学习范例的刑侦电视报道中看到的人衰老之后难以逃脱的隐形惩罚。我对于自己在父亲的病房里想到男人的阴毛感到有些尴尬。
是父亲的弟弟告诉我妈妈他陷入昏迷的。妈妈出于让我爱他的执念,或者出于基督传递给她的崭新的爱,让我去探望他。父亲的弟弟和他的妻子联系过,她允许我到医院去。那是父亲在认识妈妈之前的妻子,也是在认识妈妈之后的妻子,也是父亲妄想他可以离婚且与一个有钱的女商人结婚那个阶段之中的妻子。是他唯一的妻子。过去这些年里,他就与妻子和他真正的孩子住在离妈妈和我四公里外的一栋楼房。四公里外的邓稼先啊。
我没有见到她。也许她知道我会这个时间来,特意避开了,也许她不常在病房出现。总之,我意识到,她会愿意让我来病房探望他,会肯让妈妈知道他失去了知觉,也许快死了,这说明父亲绝对没有遗产可以分割。
其实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还有一瞬和童年一样想到遗产这个词,多少做梦。看到他后,这种心情立即消失了,就像我十岁时那样。
还想起一件我早都忘记的事情。小学时我着魔一般迷恋孙兴,为看剧,午休时急着从学校跑回家。我把父亲当作杨逍,光明左使执着爱着纪晓芙,有女不悔,轰轰烈烈。后来除掉了这种幻想,但看到孙兴上娱乐新闻时还会心动一下,就好像我不是把自己代入杨不悔,而是代入纪晓芙本人。
渐渐明白只是寻常委屈,寻常软弱,寻常对不起。父亲也是,杨逍也是,妈妈也是,纪晓芙也是,非常非常的没意思。好没意思。病房将残存的一点传奇性也打掉了。
他床前放着塑料拖鞋,一双印着adidas的藏青色男式拖鞋,脚跟凹陷,盖着多年间每天生活的印章。在我家中,从未出现这样的东西啊。
我很快离开了病房。用手机从床脚拍了一张父亲躺在那里的照片,发给妈妈,在吊瓶边上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三人病房里还有另外一家人,我在进病房时和他们说了话,我说,我来看滕瑜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