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边树逐渐少了,跛脚良侧脸压紧车窗,时睡时醒,车摇晃他就醒来,看窗外。沿海门湾,车子行驶在临海公路上,公路边不见树脚,树像从海里长出来,如同布袋戏偶一般脚底如有手持,让他感到出门的奇异和恐怖。海面上银浆闪耀,映出月亮光辉,颤动不止,那海面不断有白点跳跃闪动,星星点点的白色火焰光辉得像碎米盐粒铺就耀眼一道,仿佛也构成一条神秘的火焰路,与这公路同样无头无尾,从一个地方来,向一个地方去,等着不知情的人在其中清醒,等待好人去踩踏。他想,那边便是香港呵,再那边便是美国呵。
再被转车卖猪仔,是陆丰和汕尾中间。天微亮,跛脚良随着吆喝抖擞了清晨的精神,要穿鞋提包下来换车。寻鞋,不见了。
他喊起来:“哪个偷了我的新鞋!”乘客都呼啦啦下车去了,他高叫:“不要走,肯定有一个偷了我的鞋,藏到他包里去了!”
司机过来赶他:“快下车,鞋反正不在我这车上,要拉下段乘客,等不了你。”
他急道:“丢是在你这里丢的,找也要在这里找回来!好端端一双新的黑皮鞋!你要负责任。”
司机冷笑,反而后退了,坐回方向盘后,从反光镜看他。“有本事你赖在车上,我再过十分钟发车,经揭阳去梅州,你去不去?有本事你打电话给公安局,看揭阳管你,梅州管你?”
跛脚良光脚挪移下车,老婆给他出远门穿的新白袜子也脏了。他提包,站到上一车乘客的队脚,未敢喊有小偷,喊了一声:“我鞋不见了,新的黑皮鞋,老人头!”有人回头,公路边两条无动于衷的黄狗耷拉着耳朵看着他,前面的人站得离他远了一点。他再拼着哀吁一声:“我鞋教人拿去了!”底气消灭,渐渐不好意思起来,不再喊了。又有人回头看,他把头低下来,甚至怕前边的人看出来他就是那个丢了鞋又喊叫的废物。冒犯了神灵,新鞋就该报给贼人吗?我一向懂事,只这次轻心,做惯了佛生日,大意了,老天便要这样不断责罚我。这算公道,还是冤枉?
在晨曦的尾巴里,太阳逐渐升起来,海面披一匹金黄的绸布,跛子站在一群聋子中,跛脚良立在队末,等待下一轮车光临。他想,偷我鞋的贼就在这人世间呵,几乎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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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广州,花二十五元,跛脚良进汽车站候车大厅里的商店,买一双布鞋。袜子底粘了口香糖,他脱下,放入裤子口袋,想到不要污了符,又拿出黏腻袜子,跟卖鞋的讨个塑料袋装起,深塞旅行袋一角。走出去,感觉买小了一号,回去换,卖鞋的就不肯换了。路线早查好了,他紧着脚,按地图找去,不见公共汽车站。行人昂然走过,不睬他提问,一个拿草筐卖水果的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