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常演警察的香港电视剧演员,一起住在带院子的二层别墅,门口的树,很奇怪地,像公园里的景观树那样挂着标牌,“香樟”。在梦里她清楚知道那所房子不是家,那个光头男人不是她的丈夫,虽然在梦里她正等此人化疗结束回家吃饭,心里沉甸甸的,虽然在那房子里她熟练地进厨房摘下案板,就像熟练走动的异物。天亮后她说,梦到嫁给了别人。他立起来枕头,靠在上面笑,嗬,精神出轨了。她说,梦里也不高兴呀,指腹为婚,强买强卖。这样的梦很快又出现了一次,醒来后她已经忘了,到周末想起来,散步时告诉他,我又做了那种梦,精神出轨了。他说,怎么可能。她没有对别人动过心,在那次中年来临前的危机里,她更爱他了。仿佛为了求胜与求生,只肯爱他,同时他的一部分对于她也死了。
在这二十年后的春天他整个都死了。奥运会已经过去十几年,北京经过三轮盛世,杨柳絮和多年前一样讨厌,买完菜回家,要先在家门外细细摘掉挂在手提袋上的絮沫才成,不然带进家里更无法摆脱。喘气时有毛毛粘在鼻尖上,鼻子痒,眼睛也总要斗鸡眼似的,自觉不自觉就往鼻尖去看,一团若有若无的白絮。这样下去,不仅会过敏,还要花眼。电视台说杨柳絮年年都在治理,尤其在飞絮引发了几次火灾之后,“治理力度加大”,飞絮是由于杨柳树的雌株引起的,只要嫁接上雄株的枝条,飞絮就会减少。简单地讲,当年种错了——应该都种雄株,结果种了半雄半雌的树,一排排树就在空中交配。这些人很会写报告,把错误写成治理。
而从治理进展看,几年内是好不了的吧。语言铿锵有力,“经过逐年淘汰、更新,杨柳树的雌株比例在逐渐缩小。不过,由于这些树木有生长快、易成活、释氧固碳能力强等多个优点,让这些树种在一定时期内还有着很大的积极意义”。就是没有预算去砍伐,换树,要保留它们,让你忍着的意思。何必这样曲折婉转呢?与其说是婉语,不如说是谎言。
她向女儿说起这些。女儿说,妈妈,行动慢,这需要你指出来吗?新鲜吗?自从爸爸去世,你脾气坏了,看什么都不顺眼,总抱怨,反问,喜欢说“你怎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本来宽容得很。我跟爸爸说准备结婚以后,他和我深谈过一次,当时他跟我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宽容,让我向你学。
她去药房开了海盐水鼻腔喷雾,没去耳鼻喉科。没处方不能用医保,但这两年来她在医院里耗的时间太多了,新医院都很庞大,内部通道曲折如立交桥。住院楼还安静一些,门诊楼是拥挤的迷宫,一层大厅总挤满来当场排队挂号的老年人,不会用科技手段抢到号的那些,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