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电视,“郝思嘉”改叫“斯嘉丽”了。也有年轻的女明星叫斯嘉丽,也是实际上娇小,但在银幕上显得高。
她想看的电视剧,是泰国餐厅里移动的玲珑少年男女这般,爱意隐秘,平平淡淡的,不是专去谈恋爱,然而有海枯石烂的
在他与她的生活里,家庭开始得太容易了。可惜完全是自由恋爱!甚至没有父母或者战争能去违抗一下。大观园里没有别人,立刻就结婚了,从此谱一曲盛世小儿女歌。盛世里的浪漫是青梅竹马,童男童女,从一而终,子孙满堂,相濡以沫。他们二人几乎便会这样下去。三十四岁时的撞击,其真正结束不在于他的回归,是那个第三者移民去了国外。她听说这个消息是几年后,她的家庭已恢复幸福很久,而这消息令她终于可以不再掉头发了。战争!战争时始知珍视一蔬一饭,难道不是为了和平日子里能更好地相互陪伴吗?其后生活并不让人完全的快活。再其后肿瘤登场,寻常人的战争。
那时她希望肿瘤不要结束。始终微微的恶性,永远这样控制着他,照料着他。她年轻时就想过,很愿意他瘫痪。他快死的一天夜里,护工睡着了,她进他房间去,坐在床畔看见窗外电线杆顶吊着一轮黄澄澄的圆月亮,他感知到有人来,睡眠里伸出手去。那只手柔软,放在她腿上,她居然有污秽之感。这是我的亲人,不应抚摸我。
几十年前,上学时,她说,我希望你能生一次病。他不解,很害怕似的。她说,我只是想照顾你。什么是信仰呢?围绕着它,为着它去生活。她信仰一种完整,变化中的不变性。出轨没有毁坏的,囊肿打破了。真的,起初只是一颗小小的囊肿。
一定有什么错了。明天应当是新的一天。
几十年前,上学时,看到《飘》里说郝思嘉是南方的娇小美人,简直难以想象。看电影,包括看郝思嘉的性格,人好像应该很高大似的。
他爱娇地说,你就是小美女,像南方人。
他们都是北方人。说哪个男生像南方人,是有些侮辱人的意思。说哪个女生像南方人,则是恭维的话。有时是最高的赞誉。
她听了也不高兴。她说,喜欢大美人呀?他哄她。
她做过在寻常生活中有一人只为自己倾倒的美梦——和平年代一个女人的美梦。买过一套水滴形状的绿耳环,想着可以改成没有耳洞者戴的耳夹。后来就始终藏在首饰盒子里。
中学时学英文,两个句子以花体字贴在教室后方,Untilforever,Seizetheday。人到中年开始试着seizetheday,抓紧时间,感到把生活还给自己的紧迫,然而是带着对抗性的。人生稀薄得让爱人是敌人,每天分辨敌我。敌人死后,该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