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睡着了,她也向表妹讲起这件事。不是以倾诉的语调要求排解,而是一位成功者讲述自我成长和人生哲学,以抚慰正处在痛苦中的表妹。女友和表妹都为连他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而表示惊骇、不解,表示对男人彻底丧失了希望,至少她们在表面上是这样说的,可能这样才足够礼貌,能表达稳固的姐妹情谊。而至少在表面上,她告诉她们,没什么,爱自己最重要。爱自己也似乎确实是正确的:他回归了家庭,家庭稳固地向前,在正确的时间继续置买房产,她的身材始终比同龄人优越,皮肤逐渐显得比周围的人要白皙一些了,女儿毕业,准备下半年结婚,她对女婿的做派不太满意但可以接受,步入中年以来,她的工作没有大风浪,有过一些机会,回避了,与之配合的是调整爱自己的方式。辛苦的日子过去了,她可以等待退休,过更心无挂碍的日子。
她确实,确确实实忘记了当时她曾有多么恨他。那时她有些日子无法离开家去工作,也不肯让他去工作。他坚持去上班、女儿去上学以后,她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终于理所应当地独自一人,擦地板,清理吸尘器的尘盒,在书架上翻为女儿启蒙买的书,看到自己少女时曾不得不背诵的,当年读来毫无感觉的关于爱与恨的古代诗歌。“此恨绵绵无绝期”,用铅笔在下面重重地画横线,不是为分离的苦恼,而是她真的就有这样恨他,将永远这样恨他,不能摆脱。
然而生活就这样向前了。活下去,人擅长活着,也擅长取代。生孩子是一种取代,偷情也是,忘记也是。擅长遗忘的民族都擅长做菜。对于生活,唯一准确的修饰词就是“居然”,对吧,出人意表的转折,未能预期的平静,所以生活确确实实就像一条河流,它席卷你朝它想要去的方向去,当你习惯并忘记了它的流向时它就果断对你施以恐吓,用肿瘤威胁你,用出轨刺穿你自以为有脾气的脾脏。当你服从,它就降尊纡贵,原谅你,继续携带你向前去。去它想要的方向,以它自己的速度。
她当时真的很忙吗?很难确凿回忆起来。她记得在他最初坦白这件事时,她喷薄而出许许多多的感受,他一项一项地道歉。他毁坏得多么多啊!家庭的未来、两个人及孩子潜在的名誉、夫妻忠诚的义务、十三岁相识以来已超过二十年的情分、她父母长期以来对小家庭的帮助与付出、共同的交际圈、他的前途、国家的法律、公职人员的作风,她的工作状态、她的身体、她的情绪、她的手部皮肤、她僵化的腕关节、她动摇的骨盆、她阻塞的乳腺。不过她说的一项他没能充分地道歉,似乎没有领会到它的重要性,这在当时的冲突中让她更加愤怒。可能她所说的对他来讲太过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