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异,坚定了未来的方向,一家人。生活比先前更好了,好得太多了。他和她重新开始牵着手走在商场里。
而今他早早去世,五十二岁。她五十一岁,八个月前他检查出来肿瘤时,为照顾他,她提前办了退休手续。他们曾调笑,也曾计算,说房价上涨的幅度标定了新的退休年龄。未知真正标定了他们二人生活的是疾病,这样快她就一个人生活了,一个人待在家。
卧室衣柜,左侧中间六只抽屉格子,下面一排放他的东西,三只分别放打底T恤、内裤,还有袜子,运动棉袜和上班袜子分开。上面一排,右边抽屉是她的内裤,中间从丝袜、棉袜,过渡到冬天在家里穿的厚线袜,厚得类似于软底脚套了。最方便取用的左边那只抽屉里是她的发饰。毫无必要的一整个抽屉,丝绸和天鹅绒的粗发绳,一只她不可能戴的镶满水钻的公主皇冠,《罗马假日》那种,她计划拿给女儿拍婚纱照用。一支手工彩绘的乌木长发簪买自新加坡,也是几乎全新的,年会时戴过一次,在合影照片中看不到,被头发挡住了。还有色彩斑斓的大抓夹,能卡住长发,头发盘起来时也能用,她最喜欢这类,抽屉里最醒目一只是玳瑁色的,还有一只翠绿珐琅的,上端尖尖翘起,热带鸟雀缤纷起舞。另有一只银制的,缠上牛仔布,又凌厉又随便。还有镂空的弧形盘发夹逐段缠绕粉色、紫色、橙色丝绸,如今尚挂着价签,去日本出差时买的,标价惊人,放得日子久了,丝绸有些刮痕和脱丝,拿起来试夹一下,生涩了,弹簧锈住了。
柜子是她的天下。她不在时,他临时出差,才自己拽几套内裤袜子出来,把她细致整理的抽屉弄得不平整。后来她干脆准备了一个应急包,放在他短途出差用的藏青色拉杆箱里。她推拉式的两扇避难所又恢复到安全整洁,属于她的秩序。
满满登登的一抽屉灿如朝霞的头花,她很少用,常打开抽屉去看,她的首饰,她的财产,她的浪费。这些绚烂,bao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让她身上日常的朴素显得像一种令人羞涩的伪饰,而这些片断的丝绸、玳瑁、假钻石,不是珠宝,加起来也不如一只手提包的价值,也不奢华,只是零碎、无用、张狂可笑,似乎还有些可怜的孩子气,小小女孩装满假珠子和指甲油的首饰盒。
女儿上小学时要拿头花去戴,她不肯,女儿跑去找爸爸,他才了解这一屉宝物。攒这些是为什么?也没看你戴,他问。
她半惭愧半认真地归罪于自己的母亲。
“我妈不给我买没必要的东西。小时候她总说女孩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再艳如桃李都应该冷若冰霜。后来离开家了,就总想买。也不是真想要……小东西,也不贵,见到了就买一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