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是什样子,彼座宅院曾经属于户怎样人家,某座寺庙当年如何如何香火旺盛,庙会上卖风筝,卖兔爷,卖莲蓬,卖糖人儿、面茶、老豆腐……庙后那条小街曾经多僻静呀,风传有鬼魅出没,天黑个人不敢去走……城北大石桥呢?哦,还在还在,倒还是老样子,小时候上学放学他们天天都要从那桥上过,桥旁垂柳依依,桥下流水潺潺,当初可是Z州处著名景观啊……咱们小学校呢?在哪儿?那座大楼吗?哎哎,真可是今非昔比啦……
听见老家在慢慢地扩展,向着尘封记忆深入,不断推新出陈。往日,像个昏睡老人慢慢苏醒,唏嘘叹惋之间渐渐生气勃勃起来。历史因此令人怀疑。循着不同情感,历史原来并不确定。
路上想,那文学所求真实是什呢?历史难免是部御制经典,文学要弥补它,所以看重是那些沉默心魂。历史惯以时间为序,勾画空间中真实,艺术不满足这样简化,所以去看这人间戏剧深处复杂,在被普遍所遗漏地方去询问独具心流。于是想起西川诗:
打开本书,/个灵魂就苏醒/……/阅读个家族预言/看到痛苦并不比痛苦更多/历史仅记录少数人丰功伟绩/其他人说话汇合为沉默
老家便是这样。Z州,向都在沉默中。但沉默深处悲欢俱在,无比生动。那是因为,沉默着并不就是普遍,而独具心流恰是被个普遍读本简化成沉默。
汽车缓缓行驶,接近史家旧居时,父亲、伯父和叔叔声不响,惟睁大眼睛望着窗外。史家旧宅错错落落几乎铺开条街,但都久失修整,残破不堪。“这儿是六叔家。”“这儿是二姑家。”“这儿是七爷爷和七奶奶。”“那边呢?噢,五舅曾在那儿住过。”……简短低语,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以致那座座院落也似毫无生气,片死寂。
汽车终于停下,停在“们家”门口。
但他们都不下车,只坐在车里看,看斑驳院门,看门两边石墩,看屋檐上摇动枯草,看屋脊上露出树梢……伯父首先声明他不想进去:“这样看看,说就行。”父亲于是附和:“说也是,看看就走吧。”说:“大老远来,就为看看这房檐上草吗?”伯父说:“你知道这儿现在住谁?”“管他住谁!”“你知道人家会怎想?人家要是问咱们来干吗,咱们怎说?”“胡汉三又回来呗!”说。他们笑笑,笑得依然谨慎。伯父和父亲执意留在汽车上,叔叔推着进院门。院子里没人,屋门也都锁着,两棵枣树尚未发芽,疙疙瘩瘩枝条与屋檐碰撞发出轻响。叔叔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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