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耳房对说:“你爸和你妈,当年就在这两间屋里结婚。”“你看见?”“当然看见。那天史家人去接你妈,跟着去。那时十三四岁,你妈坐上花轿,就跟在后头路跑,直跑回家……”仔细打量那两间老屋,心想,说不定,就是从这儿进入人间。
从那院子里出来,见父亲和伯父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向个个院门里望,紧张,又似抱着期待。街上没人,处处都安静得近乎怪诞。“走吗?”“走吧。”虽是这样说,但他们仍四处张望。“要不就再歇会儿?”“不啦,走吧。”这时候街那边出现个人,慢慢朝这边走。他们便都往路旁靠靠,看着那个人,看他步步走近,看他走过面前,又看着他步步走远。不认识。这个人他们不认识。这个人太年轻他们不可能认识,也许这个人父亲或者爷爷他们认识。起风,风吹动屋檐上荒草,吹动屋檐下三顶白发。已经走远那个人还在回头张望,他必是想:这几个老人站在那儿等什?
离开Z州城,仿佛离开个牵魂索命地方,父亲和伯父都似吐口气:想见她,又怕见她。唉,Z州啊!老家,只是为这样想念和这样恐惧吗?
汽车断断续续地挨着拒马河走,气氛轻松些。父亲说:“顺着这条河走,就到你母亲家。”叔叔说:“这条河也通着你奶奶家。”伯父说:“哎,你奶奶呀,辈子就是羡慕别人能出去上学、读书。不是你奶奶再坚持,们几个能上得大学?”几个人都点头,又都沉默。似乎这老家,永远是要为她沉默。在《奶奶星星》里写过,小时候,奶奶每晚都在灯下念着本扫盲课本,总是把《国歌》课中“吼声”错念成“孔声”。记得,奶奶总是羡慕母亲,说她赶上新时代,又上过学,又能到外面去工作……
拒马河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他们说这河以前要宽阔得多,水也比现在深,浪也比现在大。他们说,以前,这块平原差不多都靠着这条河。他们说,那时候,在河湾水浅地方,随时你都能摸上条大鲤鱼来。他们说,那时候这河里有是鱼虾、螃蟹、莲藕、鸡头米,苇子长得比人高,密不透风,五月节包粽子,米泡好再去劈粽叶也来得及……
母亲家在Z州城外张村。那村子真是大,汽车从村东到村西开差不多刻钟。拒马河从村边流过,们挨近座石桥停下。这情景让想起小时候读过课书:拒马河,靠山坡,弯弯曲曲绕村过……
父亲说:“就是这桥。”们走上桥,父亲说:“看看吧,那就是你母亲以前住过房子。”
高高土坡上,排陈旧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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