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易撩起眼皮望着他,听沈遇竹字句问道:
“你为什,那般恨?”
雒易顿顿,
药,你是否想好,要如何报复?”
沈遇竹果真露出困扰神情,抚颌细思道:“嗯……剥光你衣衫,让你牵着羊在绛都大道上游街?请你圬墙、掏粪、饲牛养羊?把你卖给生啖人肉犬戎,做个草芥不如奴隶?”
雒易哈哈大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新奇招数!”他阴鸷地逼视着他眼睛,冷冷讥嘲道:“你对恨意,便只止于此步?”
这死不悔改桀骜并没有激怒沈遇竹。他宽容地望着他:“恨你?雒易,你怎会这样以为?”
他伸出手,轻缓地拂开雒易颊边散落鬈发,指尖温柔踱过他耳廓、喉结、脖颈——雒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由着他欺近身前,放柔声线娓娓而道:“雒大人,很喜欢你。你像狐狸样聪明,像狼样悍勇,像毒蛇样冷酷善忍耐。像你这样人,天然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不择手段地朝着欲望直扑过去——唉,若是有你半执着,那该有多好?”
他握住他脖颈,慢慢加重手中力道,感受着雒易呼吸蓦然急促,苍白脖颈上青筋狞然,因窒息而抑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沈遇竹却浑然未觉般,慢条斯理地自语道:“可是你不应该这样羞辱个与世无争人。所以必须甩开你、除掉你,就像捻死只恼人蝇子,就像剜去块溃烂恶疮,就像踢开件挡道垃圾——你却以为恨你?”
他贴近他耳畔,温热嘴唇几乎要吻上那冰凉耳廓:“——你也配?”
雒易剧烈挣动着脖颈四肢,企图夺回自己呼吸,却因铁枷负身而压根无济于事。在即将昏厥过去前刻,沈遇竹才终于松开手,看着他颓然匍匐于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雒易挣扎着抬起脸,死死盯住身前袖手而立沈遇竹。屋宇之外,此刻该是草长莺飞、纷繁绮丽到狂乱仲春,但是沈遇竹漆黑疏漠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欢欣与鼓舞。这不是乔装而出镇定。雒易终于看出他冷静漠然之下,那点暮气沉沉倦意。他这才知道,沈遇竹遗落“东西”是什——和这无尽漠然比起来,屈辱和苦痛反而是多珍贵财富!这三年来,唯此这败涂地今日,雒易心内,才终于享受到点胜者喜悦。
年轻贵族强撑疲弱,慢慢坐起身来,无视满面满发尘埃泥屑,以及脖颈手腕上圈紫红淤痕,那仪态甚至可称得上是端庄娴雅。沈遇竹看他拇指在碗沿上拂开截药渣,苍白指节上血痂斑驳,是兵刃留下擦伤,心内蓦然动,像是有什要破土而出,冷不防开口唤道:“雒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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