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说道,你太久没回来,都不熟悉国情了。这么跟你说吧,在贫困地区可能还确实有那种迫于生计不得不做皮肉生意的善良姑娘,但是在天上人间这种高档会所,里面全部是顶级的交际花,见多识广,每个月挣的比你还多,有的还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平面模特、二十八线小明星。但是,你相信我,那里所有人都是想挣快钱的虚荣女孩,你耍耍就好,别走心,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卖身救母、卖身供弟弟读书之类的鬼故事。
父亲住院的时候,亦梅跟我负责轮流陪夜,瘦了一圈。亦梅是那种人,平时不声不响,但是关键的时候可以倚靠。我们俩坐在去二哥家的车上,每人手里抱了两箱死沉死沉的蓝莓。亦梅说,这次是你不对。
父亲看我来了,没吱声,抓起助步器,起身进了里屋。二哥见状,对我苦笑,悄悄声说,被你气着了,上次挂完电话,就写遗嘱呢。
我大吃一惊,老爸怎么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戏剧化,还写遗嘱,怎么写的?
二哥说,“还能怎么写?老爷子也没什么财产要分配的,写了一篇长文,大概意思是说,生前未能尽夫责,死后要和亡妻葬在一起。”
“他想合葬,咱妈能愿意吗?”
母亲死的时候,葬在青龙山旁的湖景公墓。母亲多次说过,她百年之后要把她葬回上海,葬到姥姥姥爷身边,陪牢爹爹姆妈,她这辈子最开心就是做女孩子的时候。不过这种话完全没有可操作性,因此没人当真。故乡早就回不去了,谁又不是他乡之鬼?当时是我到德国的第三年,课业很重,经济上也拮据,没能回国来送母亲最后一程。父亲花了三天,亲手给母亲扎了一大套纸房子纸马,好在入土之后烧化,尤其糊了大量的书。听二哥后来说,那书糊得漂亮,菱纹花纸做封面,本本都是精装书的样子,还能翻开。有些书,父亲还用毛笔题写了封面,《茶花女》《堂吉诃德》《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呼啸山庄》……
母亲活着的时候爱看小说,尤其是爱情小说。她的书我们也翻,但是速度追不上她,图书管理员每次来,放下一捆新的书,然后用解下来的玻璃绳再把上次带来的书原样扎好。常常我们才看了一半的书就这么被带回去了,搞得我们十分丧气,追着让母亲讲完书里的故事。“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母亲无动于衷,从来不肯给我们透露只言片语,问得烦了,说,想知道自己看。
爸爸说,妈妈在师范念书的时候,浪漫主义,小雨天在池塘里放小船,叠小船的纸上还写着诗。班上很多男同学喜欢她,想追求她,但这种追求大多数时候又不是太顶真,总有点随时想撤退的杂念在里头,因为她出身不好。母亲一开始还会动心,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