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一个女的躺在床上,半撅个大屁股对着我们,对面有个长翅膀的小人,举着镜子给她照。还有一个头发很多的女的,用两个手指捏着另外一个女子的奶头,两个人互相不看,眼睛都盯着前面,好像在逼人表态,表情又笑又不是笑。哥哥们很紧张,我听见他们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这应该是爸爸贴的,但是被他们发现了。“不可以告诉爸爸。”他们一起掉头叮嘱我。
我渐渐大了,有时候我们光着脚到河里去摸鱼,下了雨之后,可以采蘑菇。很多东西都可以吃,有一种叫一串红的花,红通通的像一串串鞭炮,每个小炮仗拔下来,花萼的地方是一个小囊,放在嘴唇上一抿,里面装了一兜蜜。三叶草的红色莓果是可以吃的,树上的刺梨也是。我们是两条腿走路的羊,在山野里遇到任何可吃的东西,就停下来啃一气。或者像蚂蚁一样搬回家去。春天可以挖到野菜,夏天的青蛙和知了都是高蛋白的美味,爬树撸下来的槐花,烫一烫可以剁碎了和进面饼子里,南瓜花、紫藤花和荷花也都是可以吃的,在农民收过的地里,仔细刮一刮,能刨出漏网的红薯和地瓜,树皮和葛根也是可以下咽的,我和哥哥都学会了种菜和做饭,想了很多办法喂饱自己。
回国后的第一个感觉,我竟然在自己的故土活成了一个异乡人。我将要去执教的芜城大学跟我记忆中的那所学校相比,不但名称变了,连地址都变了。新崛起的大学城像一个巨大的模型,马路遥阔得望不到边。学校离放假不远了,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冬天的时间,来铺开我们的新生活。
拿到课时安排,我吓了一跳,除了带研究生,还要负责本科生的大课,研究生二十四人,大课将近一百人。我对亦梅说,这不是上课,这是放羊。
艺术能教吗?我也想知道。那时大哥考上了艺术学校,没事背个夹子到处画,我还在读高中,羡慕得眼睛里都滴出了口水。我问爸爸,我要不要也去考?爸爸摇摇头,不要。他把我画的画贴在墙上:老头走在自己漫长的影子里,天上一轮月亮比老头还大。一个满脸惊恐的人,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一点一点地变成铠甲。无数青蛙如稻田鸦群飞起,在火光冲天的夜里遮住了月亮。门口的水洼,下雨的时候变成天空的哈哈镜。我不懂透视原理,构图也毫无章法,哥哥好奇地围过来看,想知道凭什么我的乱涂乱画让爸爸这么重视。
“因为他夸张。他像德国表现主义。”
那几年父亲生活得稍微自如一些了,有时候,喝了点小酒,会跟我们复述他年轻时候的事情。学蒋介石的一口慈溪话,黄埔军校点名:“林少杰!”“到!”他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腰板笔直,下巴前伸,手逼紧地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