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扎根农村辈子。”
“农村?想得美!你扎根大牢辈子。”
两人大笑,握着酒瓶子碰杯。
她在手机上搜索父亲插队那个村子。父亲跟她说过好些次那个名字奇怪村子,她逐字问过怎写,也就记住。搜索结果为零。电子地图里,个小红点显示着这个穷乡僻壤村落在世界里位置。
条黄色断头路从最近城镇通往村子,此外,橙色线条是国道,修建于1934年,沿用至今。再远些,高速公路与村子平行。她记得父亲说过,当时他都是靠走路走回城,要走整天。
“你记得离们公社不远有个林场吗?有条河从中间穿过。”
“河……河坝边上山坡上有棵消息树,是金丝榔。”
“就是那个公社,好多树,现在修成高尔夫球场。”
“球场!那些树呢?还在不在?”
“留些大树,以前种粮食山坡全部清理。”
“也是听说。们去时候,没有枪没有炮,天天挑大粪。”
“沃田啊?”
“往田坎上挑。”
“也怪不得他们恨。那时候太能吃,顿四碗苞谷饭都吃不饱……”
“反正是怕!老哥哥你那时好歹有力气,才十五啊……”
奇怪是,她记忆里有清晰画面,她跟母亲站在村子对面山头,隔着小小湖泊眺望那村子。母亲说,你爸爸当年就在那里当知青。山苍翠,水寒青。除这些颜色,那村子什也看不见,就是贫瘠本身。困在村子里父亲,也许也像她样爬到山头这样远眺过吧。
景深旦拉开,真实就可比对而出。如今父亲已六十岁,生命运已悉数掷出骰点。她知道父亲后来考上大学,没有再回过村子。像父亲生命里其他秘密样,他任由它们沉默下去。即使像现在,偶尔被拔出记忆土层,父亲也三言两句,让往事静止
“哎呀!”父亲拍下大腿,力气大得眼镜都歪,“那多金丝榔,可惜。”
“金丝榔值钱是?”
“就是榉木,现在比不上黄花梨、红木,但也是好木料。”
“嘿,那时候知道是值钱货,还刨什土坑种什地?直接把树放倒。”
“你放吧,放,你这是破坏国家资产,抓你树个典型!”
“那你还是初中生?下去是为啥?吃粮食?”
“嗐,下去,每个月有八块钱生活费,头十个月还有三十五斤供应粮,争破头也得去啊!是不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你那时候……是背枪?”
“比你大不多少,也是中学生。下去是家庭情况,没办法。”
“难怪不认识你。那时候出名,都是老三届。”
“他们下去得早。咱们就赶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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